第130章

  艾琳女士没有迷信。
  自然不会往儿子心爱之人“死而复生”这方面去想。
  有谁能想几年前已经跳海，溘然而逝的beta，有朝一日还会和霍煊说话。
  就连疑惑的欧文老爷子也没往这方面想。
  他只是因为霍煊的神态无声皱眉。
  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希尔怎么会这么错愕，他脸上的肌肉在这一瞬间骤然僵硬住, 纹丝不动，好似电影片段中男主角被定格的模样。可他又是开心的, 因为那双暗绿的眼眸骤然亮起, 里面簇着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很快,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了弯弯的弧度。
  他许久不曾笑。
  这个笑容近乎变态而扭曲。
  殊不知，笑容的主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太过激动, 他面部肌肉都在颤抖。
  欧文老爷子突然感叹，他这孙子说不定有拍戏的基因！
  等等！
  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他们施泰因伯格家族的血脉独有千秋，难道缺戏子？！
  都怪霍修远！
  霍修远这个狗alpha怎么不能给霍煊传去一些好基因，欧文老爷子并不会爱屋及乌, 反而会爱屋恨乌，这短短的三秒内，他对霍修远的态度再次直转而下。
  这些霍煊都不知道。
  他的瞳孔正如雷击般震颤。
  他努力识别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喉结疯狂滚动着，吞咽翻涌在心中的复杂想念。
  你还好吗？
  你现在在哪里？
  你死而复生了……
  可他却不敢轻易出声，男人的眉峰拧成两道陡峭的山峰，还在害怕自己突然的声音会打破手机那端日思夜想的声音，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一刻，就连他身上尚未换下的黑衬衫都透露出男人的僵硬。
  而明意这边……
  他第二次将讣告发布出去，这位小叔却毫无声音。
  原本正在书房批改文件的明意眉头轻蹙。
  他的手捏着大哥送给他的钢笔，笔尖在虎口压出苍白的月牙。
  这位小叔一声不吭。
  同样保持缄默的明意手中笔尖顿了顿，悬在纸面上，晕染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他为什么不说话？
  他住在m国，自小在m国长大，难道他不会华国文。
  明意突然有些烦躁。
  实际上，在他知晓这位小叔的名字也同样有个“煊”字的时候，他这种烦躁就难以藏形匿影。
  一切只是天缘凑巧？他倒霉地遇到又一个“煊”……不过在他还是恋爱脑的备胎beta时，的确流年不利，运气不好，整个beta背时又逆运，否则怎么会在茫茫人海之中，直愣愣地栽在一个玩弄他的渣a手上。
  “煊”这个字带霉。
  明意觉得晦气。
  因而他没什么好脸色，想着他已经通知到位，现在干脆挂断电话算了。
  觉察出他的动作，一旁还在的alpha管家心都高高跳到了嗓子眼，当即小心地提醒他：“明先生！霍先生的这位小叔身份不一般，他是施泰因伯格家族在外面不曾承认，却仅仅有的一个独苗alpha，不好惹，而且他还是高等级的alpha，只是一般人都不知道他信息素等级有多高，但是，明先生的小叔很不好惹。”
  明意：……
  明意是s级omega，他自然知道高等级alpha的优越性。
  但他思路歪了。
  这个小叔是高等级的alpha？
  多高？
  a-级么？
  那这个小叔就更加不可能是当初祸害beta的渣a，毕竟怎么会有高等级的alpha会把挑选床-伴的视线投注到一个普通的beta身上.
  明意嘴角神经质的抽动，他似笑非笑。
  不过他很快压下这抹因为名字相近而导致的惊愕与烦躁。
  他勉强提起耐心。
  暗示管家不用着急，他会等待m国的小叔回答。
  可对方却像个哑巴，久久不语。
  或许对方真的是在m国待久了，听不懂华国话，正当明意思索着要将这段完华国补告翻译成m国话的时候，那边突然有了一声破碎的声响，似乎是座椅与地面摩擦出的刺耳响声，又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乱哄哄的呼喇声，甚是喧豗。
  明意皱眉。
  好混乱的声响。
  哪怕隔着大洋彼岸，明意依然能从手机这个端清晰地捕捉到……
  明意顿了顿。
  这位小叔不会正在行什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但这不关他的事。
  明意在脑海中迅速的捋着英文翻译。
  还是beta的时候，beta日记就记录了他的英文没有那么好，但也不差，一直都是英语这门学科给beta的高中成绩拖后腿，但那也仅仅是一百五十分的满分，他只能考到一百四，而不像别的学科能稳定一百四十八以上的水平。
  而且beta胆子小，不敢大声说话。
  这导致beta的英语在一定程度上属于哑巴英语。
  但是二次分化成omega的明意不同，他的四六级都是超高分通过，口语也在大哥的锻炼下变得异常流畅，甚至还在第二外语，第三外语方面不断涉猎，至少贺重锦那边的f国话他现在也能听懂。
  头脑中迅速整理好英文讣告。
  明意定神，即将开口，那边突然传来破碎的颤音：“小意，是你吗？”
  明意木然愣在原处。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在听到对面男人的声音使他的呼吸骤然停滞，空气中裹挟着为霍清明而准备的丧葬檀香味道，同时混杂着湿咸的冰霰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很难过。
  明意捂了捂自己在那一秒骤然变得空洞的心脏。
  狭长的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泛红。
  一层薄薄的泪膜泛起，不知何时晃荡在卷翘黑睫之上，摇摇欲坠，却自始至终倔强的不肯落下。
  明意噤若寒蝉。
  可很快，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他不需要这样失控的感觉。
  明意脸色冰冷地放下手中的钢笔，青年单手插入发间，三两下就将自己微长的头发向后捋去，饱满的额头充分暴露在空气之中，热度飞速散去。
  他似乎变得清醒了些。
  很快，明意以自己并没有觉察的速度，将m国话的讣告再次郑重声明。
  至于那抹异样的感觉——
  被他死死压在心脏深处。
  而霍煊这边。
  男人听到他的声音后就气断声吞，霍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有口难言。
  他已经能确定，手机那端的人就是明意。
  干净的眼白再一次泛起猩红的血丝，他的喉间溢出破碎的“明意”两个字，可却因太过狂喜与紧张，声带早就过度紧绷，纵使胸膛的气流拂过，发出的声音却早就已经变得嘶哑变形：“小……小意……”
  “什么？”
  明意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明意甚至多问了一句：“请问拿手机的人是霍煊吗？如果不是的话，能否帮我传达一下，我是霍清明的伴侣，他于今天除夕离世，丧礼安排在初二。”
  明意气息很稳，不似beta那般软糯黏人，他的说话习惯似乎有很大的变化，昔日绵软、拖音且发颤的破碎感全都消失，现在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到了尾音就干脆利落地截断，嗓音淬着冰，含着刀锋，是全然不同以往的沉稳与坚定。
  但音色不会变化，这就是明意。
  霍煊的胸口仿佛被人浇筑了钢筋。
  是明意……
  翻涌的泪水毫无预兆的涌出alpha的眼眶，顺着他冰冷古怪的面容，蜿蜒至下颌，最后重重的砸向地面。
  艾琳女士大吃一惊：“希尔！”
  好端端的接个电话怎么哭了？！
  就连欧文爷爷也将在心里鞭尸的霍修远甩在一边。
  哭了？？！！
  他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孙子，他的孙儿现在左手死死的扣住了大理石桌面，青筋暴起，右手颤抖着拿着那块手机，嘴角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不知道在说什么，嗓音嘶哑干涩，只能听到窒息般的沙哑喉音。
  重要的是，孙子在哭。
  欧文老爷子无比骇异。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希尔哭？他这个孙子打小就坚强果决，小时候被m国的豪门小霸凌集团欺负，他以为希尔会朝他告状，亦或是如同绵软中和的华国文化那样，不做激烈的斗争，随后会被那些小霸凌团体彻底欺负终身。
  那时的他对这个孙子并不抱希望。
  小小的一个孩子，长得不像他，也不像他的女儿，除去那双苍绿的眼睛，他俨然就是海外华国霍家人的模样。